回到了公主府,知意搀扶着我下了马车。
我并未出嫁,理应是住在宫里和其他公主们养在一起的。
但父皇疼爱我,及笄那日我便有了自己的府邸。
公主府距离宫里也不过几百米,倒是比在宫中公主们住的金安殿离着前朝近。
“知意,去找人知会郭宰相一声,本宫近些日子想去他府上找郭夫人喝喝茶。”
“日子就由郭夫人定吧,定好了着人来告诉本宫一声。”
“奴婢记住了。”
宠妾灭妻的行为可是我大支国不允的。
何况一国之主,竟闹出个这般的笑话。
我缓缓朝着殿中走去,知意屏退了那些新来侍女。
“殿下劳累过度了,里面由我伺候就好,你们先下去吧。”
“是……”
知意将殿门关上,我手中还捧着一个几乎快凉透了的汤婆子。
“知意,已经春天了,怎么这天,还是这般的凉呢?”
“回小娘,先帝爷才崩逝,这春日的风也得送送先帝爷,不免有些冻人。”
我点了点头,将那汤婆子递给了她。
“天命虽不可违,但自己也应当懂得怎么取暖。”
“小姐说的是,奴婢一会就着人再去添几块新炭火。”
“为我更衣吧。”
我将双臂张开,等待着知意的动作。
“对了,凌儿可有来信?”
知意为我解衣服的手未停,脑子思路却很清晰。
“来过信了,奴婢将信筏放在原来的地方了。”
“好。”
“楚时宸那边呢?怎么样了?”
“听殿中侍茶的小太监说,陛下和楚时宸已在勤政殿见过面了。”
“可有探到有用的信息?”
“陛下现在还对楚监正保持怀疑态度,其余的……”
知意摇了摇头,轻叹了一声。
“那小太监说,陛下似乎已经对他起了疑心。”
我蹙了蹙眉。
“这么快?”
“是,陛下以侍奉不当的借口把他贬去皇后娘娘那里了。”
我面色有些犯难,但还是开了口道:
“也好,这样和姐姐联络也方便些,银两照例给他,顺便写张信条告诉姐姐,这是我的人。让她放心用就好。”
“是,奴婢稍后就去办。”
知意已为我换上了日常方便的衣衫。
我走到床边,轻轻掀开被褥底下的一角,将那封信取了出来。
我动作轻缓的将那信筏拆开,把信倒了出来。
是足足三大张……
我扶额苦笑,那信的第一张便是她自己画的涂鸦。
丑萌极了。
我将那信纸翻了个面,纸的背面赫然写着一句话:“姐姐是不是也被我的画技迷住了!”
那字迹歪歪扭扭,甚是俏皮可爱。
这笔记一看就是她的亲笔,旁人都不一定能模仿的出来。
我将那页纸递给知意看了看,就连知意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小小姐的画技一向是如此惊人的。”
“收起来吧。”
知意嬉笑着将那纸张收到了一个专门的木盒里。
那里面都是近些年来凌儿画的各种画册。
我捻起了第二张信纸,只见那纸张上有着跟刚刚截然不同的字迹。
工整而消瘦有劲的字体。
这也是她的字迹。
我早已经习惯了她这副一时正经一时搞怪的风格。
这些年来她寄信的风格都是如此,我也喜爱的不行。
“长姐,我已在城中开始寻找。伯父崩逝后,京内楼中女子大多都被遣散,找寻起来并不是麻烦时,我已讲清条件,跃跃欲试之人已有不少。”
“有一女子兴致极大,绝世容貌魅力无边,技艺也是极好。”
“那女子说,她有意与您会面详谈。”
“下页附上其画像,还请姐姐过目。”
我掀开了底下的那页信纸,是一张绝色佳人的画像。
画中那女人美的惊心动魄,即使是画像,也掩盖不住她那妩媚多姿的神态。
不错。
硬性条件是通过了。
只不过不知道这女子可甘愿为我办事。
我提起那两页信纸,缓缓走向书桌。
“知意,替我磨墨。”
“是。”
我从桌上抽出一张信纸,抖了抖。
提笔沾了些墨水,难掩激动的写了下来。
“我对该女子颇为满意,不知此女现处何处?还望凌儿帮我细细盘问些许,若有空闲之日,可直接登门拜访。若我不在,还劳烦二者在府上多留些时日。”
直至最后一笔写完,我的手还是止不住的颤着。
“明日一早便着人亲手送到凌儿手中,记住,一定要是凌儿自己收的。”
“是。奴婢一定照办。”
我将那信纸摊开在桌上晾着,便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小姐,披件衣服吧,外面还是冷的。”
“好。”
知意从衣架上拿了件披风为我披上。
她在我身前为我系着系带。
“小姐,恒亲王想请你去府上坐坐,不知您意下如何?”
恒亲王是父皇的三弟,是我的三皇叔。
一个老古董似的人,在我父皇还未崩逝的时候,就多次在宫宴上提及我的婚事。
及笄那年,他还专门从勋贵世家挑了几个世家公子来参加宴饮。
“无双啊,今日你也是正式的及笄了。女子啊,最主要的还是找个终身依靠,成婚才是大事。”
“这不,我特意从勋贵世家里挑了几个好的,也不急于成亲,但是提前培养培养感情也是好的。”
然后就开始在宴席上吹嘘自己和自己的王妃有多举案齐眉。
谁不知道他天天没事就往勾栏瓦巷跑,今天去怡春楼点点新上任的头牌,明儿个再去潇湘院看看花魁。
恒亲王妃也并非是他所说的举案齐眉,她根本看不起恒亲王这样的人。
我还记得那时在宫宴上看见皇婶,那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都把避嫌写到脸上了。
此后的每次宫宴,皇婶要不就是借口身体不适不来,要不就是来了就趁机跑出去吹风。
我闭了闭眼,想想恒亲王那副冠冕堂皇的模样就让我极其反胃。
“好,我知道了,找人告诉皇叔,改日我便去登门拜访,还劳烦他不要怪罪。”
知意瘪了瘪嘴,不满的应了下来:“是。”
终明允登基,从中势力没少有恒亲王助力。
他一天天惺惺作态的说为我好,不也还是着急想让我嫁出去。
我父皇倒是没什么,总是乐呵呵的打趣恒亲王:“无双还小呢,就算及笄了也是朕捧在手心上宠的小公主,不急,不急。”
我现已到了双十年华,但是晚嫁的公主多了去了。
我又何必着急于自己的婚事。
我没什么意愿成亲的。
只是不知道父皇和母后会不会很可惜,连临终前还未看见我成亲。
会不会想他们走后,又有谁会再这样保护着我。
可是父皇母后,无双长大了。
无双已经独当一面了。
只希望父皇和母后不会怪罪女儿这夺权之罪。
这终明允实在可恶。
梦中,在我下嫁之后他独揽大权,手握权势。
他竟要剔除我母后的皇后之位,让自己的生母。
也就是母后的义妹当皇后,而全然抹去母后的存在。
为的就是掩盖自己庶出的身份。
如此大逆不道之行径,我岂能容忍!?
将母后生前的痕迹抹去,无疑就是要抹去我的存在!
母后一生仁慈温和,不管是自己的孩子还是别的嫔妃所出的子女都视如己出。
终明允他也曾受过母后娘家的助力,现在直接要让一个宫女上位的义女取代母后的身份。
且不说母后愿不愿意,就连死去的芊妃娘娘也不一定能同意!!
忘恩负义之人。
芊妃娘娘还是婢女的时候在东宫没少受欺负,是母后看她可怜收到了自己身边。
芊妃娘娘是个知恩图报之人,即使后来成了宫嫔对母后也是如往昔一般。
母后怕她没有出身在宫中被人欺凌,才认其为义妹,让她再不受风霜欺凌之苦。
母后比芊妃娘娘走的早,我还记得……母后走的那天,芊妃娘娘哭的比我还惨。
如果芊妃娘娘九泉之下有知,肯定不会放过终明允此番行径。
只不过那时的我,早已经被那每日一碗的慢性毒药毒的起不了身。
我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再发生了。
“知意,帮我调一份香料,好好的赏一赏这姜贵妃和新天子。”
“奴婢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