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陈天元林鹿的玄幻奇幻小说《逐鹿陈天元林鹿全局》,由网络作家“刀吏的刀”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老剑士入城之后便下榻在一家小客栈,当初站在客栈门外时,店伙计打量了半晌才确定此人不是来讨饭的才勉强挤出一丝笑脸,然后领着老人往最便宜的客房走去,看这身打扮,想来也不是什么阔绰的大爷。游历江湖大半生的老者不在意这些,他在意的只有一样东西,那便是手中的剑。老者名叫俞佑康,一名在剑道打磨半辈子的蜀山剑客,此生最大的愿望或者说最大的野心就是创出自己的剑道,并不是为了扬名天下,而是为了一口气。当年在宗门内,因为跟同门师兄的剑道理念不合,双方僵持不下,俞佑康一气之下便离开了宗门,发誓一定要创出自己的剑道,否则死都不会回去。然而多年过去,心中的剑道不仅没有接近,反而愈发遥远,别说创立新剑道,就算在已有的剑道上要想登峰造极那也是道阻且难的艰辛事,何...
《逐鹿陈天元林鹿全局》精彩片段
老剑士入城之后便下榻在一家小客栈,当初站在客栈门外时,店伙计打量了半晌才确定此人不是来讨饭的才勉强挤出一丝笑脸,然后领着老人往最便宜的客房走去,看这身打扮,想来也不是什么阔绰的大爷。
游历江湖大半生的老者不在意这些,他在意的只有一样东西,那便是手中的剑。
老者名叫俞佑康,一名在剑道打磨半辈子的蜀山剑客,此生最大的愿望或者说最大的野心就是创出自己的剑道,并不是为了扬名天下,而是为了一口气。当年在宗门内,因为跟同门师兄的剑道理念不合,双方僵持不下,俞佑康一气之下便离开了宗门,发誓一定要创出自己的剑道,否则死都不会回去。然而多年过去,心中的剑道不仅没有接近,反而愈发遥远,别说创立新剑道,就算在已有的剑道上要想登峰造极那也是道阻且难的艰辛事,何况老者并不属于那种天赋卓绝的剑道天才,如今堪堪进入一品境界,虽然对于世人而言,一品已经是可望不可即的存在,但在老人看来,这对于自己想要创造剑道的愿望几乎是不可能了。当年说出那般决绝的话,如今剑道未成,又怎么好意思厚着脸皮回到宗门,索性做了一只云游四海的闲云野鹤。
江南冬日微潮,今日却是个难得的晴朗天气,久违的阳光驱散了弥漫在空气中的雾气,街上有人搬出躺椅放在自家门前,享受难得的午后时光,三五稚童追逐嬉戏,欢声笑语,不知哪家男人是否又多看了两眼别家女子,引得自家妻子愤愤怒骂,男子偶尔回怼两句,争执便会更加激烈。俞佑康穿行在热闹的街上,走过城外的小河,登上外围的青山,每次路过小镇,老人必定会来此山远眺,行至半山腰处,老人在蜿蜒山道旁的一座亭中歇息,倒不是累了,只是因为此处放眼望去,风景甚好。
此时老人正手按围栏远眺,山峰青翠,天地间一片祥和,似乎是在追忆往昔,老人偶尔露出慨叹之声,想当年身为天下最顶尖宗门的一员,倘若如今依然在蜀山,即便创不出剑道,可徒子徒孙总该一大堆了吧,但眼下自己孤家老人一个,有时候想想不免有些凄凉。
老人忽然自嘲一笑,想起了佛家的那句话,因果循环,又怪得了谁。
正在感慨的蜀山剑士眉头骤然一挑,转头向山路望去,只见两名少年正向山上而来,其中一个身材挺拔壮硕有力,另一个肩宽体胖像头蛮牛,两人皆是体格不凡,老人不免多看了两眼,但除此之外也没有过多出彩之处,这样的人在武道上即便足够刻苦用功,愿意花费大力气,可撑死了也就是二品境界。
老人不再留意二人,继续欣赏山间风景。
只听那名胖胖的少年朝身后喊道:“林鹿,你快点儿,咱可有言在先,谁最后到山顶,元宵节那天谁就找最难看的姑娘作陪。”
两人不是别人,正是林鹿的死党好友胖子李二冬以及竹竿高文凤,两人相视一笑,幻想着元宵那晚林鹿跟一丑姑娘共享良辰美景该是何等有趣画面。
两人倒并未刻意拉开距离,而是在山道口等着落在身后的少年。片刻后才见林鹿气喘吁吁的冒出头来,见到二人一脸坏笑的模样,前者连骂人力气都没有,只是撑着膝盖大口喘气。
等了片刻后,李二冬笑道:“林鹿,没想到你体力这么差,平时看着不像啊?”
林鹿把气喘匀了些,没好气道:“你以为都跟你俩似的,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我这脑力比你们发达,体力还不得让着点你们。”
两人相视一笑,静静看着对方狡辩。
林鹿当然知道自己是在狡辩,事实上少年也不明白,自己打小身体就挺好的,但自从当年那次荒原遭遇之后,虽然看着跟以往没什么区别,但身体似乎确实差了些,有时候怀疑自己难道真的被剑气所伤?
林鹿摇了摇头,站直身子道:“你这死胖子,长得胖乎乎的,怎么也这么灵活。”
胖子笑道:“你不都说了嘛,我俩是天生四肢发达。”
林鹿白了一眼对方,指着前边的亭子道:“别站在这了,到前面亭子休息一会儿。”
二人笑笑跟在后面。
俞佑康双手负后,到了他这种境界的武道宗师,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只是最基本的要求,虽然一直望着山下,但几人的对话却都听在耳里,知道有一个体质极差的少年跟了上来,其实即便不用胖子说,光听少年沉重的步伐和粗重的气息就知道那后来者天资极差。此时知道几人朝亭中走来,便随意斜瞥了一眼。
然而正是因为这随意的一瞥,游历江湖半生的老人便再也挪不开眼睛。
世间的缘分,大多便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对方一眼。
俞佑康面色微怔,随即大喜不已,那后来的少年虽然体力相当差,但却身负莫大气运,实为罕见。老人作为蜀山门人,虽然早早下了山跟宗门断了关系,但蜀山道剑皆修,触类旁通,俞佑康自然能看出少年异于常人之处。
老剑士强压心中惊喜之情,只是微笑着向走进亭中的三人点了点头。
三人见到老者在前,又见对方身负长剑,显然是江湖中人,可既然对方展现出友好态度,三人自然不能失了礼数,恭恭敬敬回了一礼,林鹿由于当年偶遇剑道宗师陈天元,且两人相谈甚欢,对剑道中人一直都观感良好,执礼尤其诚恳。
三人坐到一旁小声说着闲话,俞佑康捻须静立,面容平静,实际上正想着该如何跟三人攀谈一番,可没等老人开口,那一直留心老者的胖子便壮起胆子主动问道:“前辈,你练剑?”
话刚一问出口,便遭到两名好友的无奈白眼,这不是废话吗?背着剑不练剑难道练刀?
李二冬憨憨一笑,知道自己没问到点子上,不料老者没有在意这等细枝末节,应道:“少年还有点眼力劲儿。”
这下该轮到林鹿跟高文凤傻眼了,这还叫有眼力劲儿?两人心中瞬间对老者的水平打上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莫不是行走江湖的骗子吧?
俞佑康尽量摆出一副宗师气度,可身上那件脏不拉几的长袍实在有些跌份儿,非要往宗师身上靠实在有些勉强。
李二冬想了想,继续问道:“前辈,你厉害吗?”
林鹿跟高文凤已经无法用言语来表达对身边胖子的鄙视了,这算什么问题,如果对方水平一般,那能承认吗?倘若真是某位剑道宗师,自承厉害岂不是给人太过狂妄的印象。
可俞佑康依然笑道:“剑道博大精深,老夫只是略懂一些皮毛罢了,不过你若想练剑,勉强教教也还凑合。”
听着老人这话,胖子大喜,高兴道:“前辈是说我也可以练剑?”
“有何不可?”
听到老人的再次确认,李二冬兴奋无比,向同伴露出得意的笑容,竹竿白了一眼对方,但心中却想着,倘若这老者真是一名剑道大家,能得到对方的肯定也不错,于是试探性问道:“前辈,这胖子都能练剑,我是不是也能练啊?能练到什么水平?”
竹竿显然想得更全面,多问了句能练到什么水平,俞佑康没有故作高深,直接道:“二品。”
二品!
听到这个答案,高文凤显然非常满意,虽然没有见过二品境界的剑客到底有多厉害,但听走江湖的说起天底下最厉害的武夫便是一品境界,二品只比一品差点,想必也是极厉害的。
李二冬急不可耐道:“前辈,那我呢?”
“你也是二品。”
听到此话,李二冬乐了,高文凤愣了,提醒道:“前辈,你是不是看走眼了,这胖子显然天赋比我低,也能到二品?”
俞佑康微笑不语。
李二冬得意的向高文凤做了个鬼脸,两人嘻嘻哈哈打闹在一起。
俞佑康望向一直安静不语的林鹿,笑问道:“少年,你不想知道你能练到什么水平?”
李二冬插话笑道:“前辈,林鹿的体质太差了,肯定到不了二品。”
林鹿瞪了一眼胖子,其实他根本不在乎自己能练到几品,何况一个人的境界哪能只凭别人的一句话便定了,只不过少年蓦然想起当年剑道宗师陈天元的一句话,倘若练剑便希望自己能行至剑林深处,于是低声问道:“前辈,那我能到几品?”
这次老人没有直接说出答案,沉默良久后却给出了一个让人欲哭无泪的答案,“不好说。”
林鹿虽然没有什么奢望,但心中多少有些泄气。
高文凤安慰道:“林鹿,多大点事,世上又不是只有剑道一条路可走,将来有我跟胖子罩着你,谁敢惹你。”
“没错。”李二冬附和道。
老人却一时怔住,默然无语。
世上又不止剑道一条路可走?
话是不错,可一旦上路便难以回头。
某私塾学堂内,所有人都屏气凝神,紧张的望向同一个方向,夫子眼睛微眯盘坐在上首,听着身前的少年背诵那本艰深古文集注,大段大段的文字从少年唇间迸出,原本只是想打击一下对方的锐气,可少年此时的表现已经让自己大感意外。林鹿此时已经只能断断续续背诵,约摸一炷香后,少年的背诵声终于停了下来,紧接着是一阵叹息声响起,同在私塾的小家伙们都为其感到可惜,夫子强忍心中惊诧,平静道:“你输了,以后可得好好上课。”
林鹿无话可说,虽然卡在了最后两段上面,但终究是没有背下来,愿赌服输,老老实实道:“学生知道了。”
背这样的古文,尤其是古文集注不知道有什么意义,如果不打算成为这方面的大家大学者,那真的是毫无意义,可就像林鹿之前说的一样,他只是想证明自己能做到。
私塾某走廊拐角处,几个少年围在一起。
“唉,真是可惜,就差那么一点了。”一个清秀少年扼腕叹息道。
林鹿坐在栏杆上,神情平淡道:“没办法,我确实想不起来,这也没什么,大不了以后认真听夫子讲课就是了。”
话虽如此,但从少年的眉眼间还是能看出一些遗憾。
另一个胖少年看上去倒没有太多失望之情,他直直望着林鹿,眼神中满是炙热崇拜之情,摇头感叹道:“林鹿,莫非你就是传说中的神童,你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
林鹿笑道:“神童个屁,就是死记硬背,再说这不没背下来吗。”
“你太谦虚了。”胖少年叹道,“你现在就是我心中的神,要知道我看见那本书就头晕。”
一旁的清秀少年嘲弄道:“死胖子,你以为都跟你似的,脑子里只想着将来怎么赚钱吗?”
胖少年嘻嘻一笑,转而低声道:“其实我看夫子也不见得能背下来,他若是能背下来还用得着捧着书一个字一个字的对吗?”
“这家伙是有些不大地道,竟然拿这么深奥的书来难为你。”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从刚开始的叹息惋惜变成了后来的愤懑不平。
林鹿不以为意,毕竟只是一个赌约,自从这场赌约之后,林鹿确实收敛了不少,并且在同学间得到一个小神童的绰号,林鹿倒是没怎么当回事,可架不住身边人鼓吹造势,尤其是小胖子,吹捧起来不遗余力,少年也只有无可奈何。
某天傍晚时分,林鹿正在家中看一本书帖,突然听到院外有狗叫声响起,少年眉头微蹙,却也不便出去。
林洛风坐在堂屋正在研读某诗集,眼帘微抬,开口道:“心不在此,多坐也无益,去吧,但别玩太久。”
林鹿道:“不去了,我喜欢看书帖。”
林洛风嘴角微扬,“是吗?这可是你自己说的,那就陪我一起呆着吧。”
林鹿有些后悔,父亲怎么不按套路出牌了。
余兰走了进来,见一大一小都抱着书本在看,气笑道:“你俩还真是一对好爷俩,一个大书虫一个小书虫,我看再这么下去两个都快成书呆子了。”然后拿出了一家之主的气势,说道:“鹿儿,别看了,去玩吧。”
林鹿立马放下手中书籍,欢快道:“多谢娘亲。”一溜烟便出了屋子。
来到院墙外,林鹿见到两个扮狗叫的死党,面有不悦道:“不是给你俩说了吗,别在这个时候找我,弄得我差点出不来,什么事这么急?”
胖少年似乎受了极大委屈,怒气未消,气鼓鼓道:“林鹿,这事儿咱可忍不了啊,我跟竹竿实在看不下去了,就跟对方打了一架,但对方人多,我俩打不过。”
“到底什么事?”
小胖子道:“那家伙说你们一家是逃难来的,还说你爹是草原派来的奸细,你是小奸细,咱们是兄弟,兄弟被人侮辱,你说我俩能忍吗?”
林鹿眉头大皱,自己一家从北方搬来,是因为传言说柔然帝国可能要跟朝廷开战,这么一想,自家确实是逃难来的,可说自己一家人是奸细算怎么回事儿?明摆着血口喷人。
林鹿沉声问道:“谁说的?”
竹竿同样愤愤不平,接口道:“就是隔壁巷子的孙大宝,还有他那几个跟屁虫,我们已经约好了,待会儿在城外的小河边见面,谁不去谁是孙子。”
“对,谁不去谁是孙子。”小胖子附和道。
林鹿无语,本想从长计议,但看着两名好友身上的脚印,两人都是替自己受的,心中也生出一股怒意,“走,去小河边。”
三人气势汹汹向城外走去,小河绕城而过,杨柳依依,迎风飘荡,几个瘦小人影在河边晃来晃去。
一个壮硕少年见三人走来,面带讥讽笑道:“哟,这不是神童吗。”
林鹿不理会对方的讥讽,走到壮少年身边,直入主题,正声问道:“孙大宝,你为什么骂我爹还有我是奸细?”
孙大宝轻蔑笑道:“嘴长在我身上,我爱怎么说就怎么说,你拿我怎样?”
林鹿面生寒意。
小胖怒道:“孙大宝,你吃屎了,张口就乱喷?”
孙大宝瞪大眼睛,怒吼道:“死胖子,你是不是找打?”说着就要上前拾掇小胖。
可林鹿挡在小胖身前,孙大宝瞥见到对方冰冷的眼神,收回了脚步,睥睨道:“你这个外来户,说吧,你想怎样?”
林鹿冷冷道:“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给你个机会,给我道歉。”
林鹿说这话时很镇定,至少表面是这样的,毕竟自己没什么打架经验,但看得多了,也知道临场该是什么反应,何况当年还经历过那般场面,眼前这点局面又算得了什么。
孙大宝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好笑的笑话,哈哈大笑,狂笑不止,身后的少年也同样笑得猖狂,孙大宝狂傲道:“我孙大宝长这么大就没跟谁道过谦,给你道歉?你算什么东西,小奸细!”
三人原本就一肚子火气,此时再次听到对方乱泼涨水满口喷粪,三人的怒火终于被彻底点燃了,于是,在几道怒喝声之后,三人便跟对方扭打在了一起。
一时间,小河边顿时变成一处混乱的战场,然而都是些不过十岁的小孩子,闹不出什么大动静,打得毫无章法,没有规矩。几个瘦小身形在地上滚来滚去,时不时冒出几句问候对方家人的言语,小河水哗啦啦流淌,像是在加油助威。
没多大会儿,双方都打累了,横七竖八躺了一地,三人虽有豪气,却架不住对方人多,被揍得不轻,对方也不好过,其中有个小家伙就一直在抹眼泪。
两边都累得气喘吁吁,没有再打下去的意思,临走前,孙大宝照例撂下狠话,“林鹿,你给我等着。”
林鹿狠狠回瞪了对方一眼。
三人坐在树下,皆是鼻青脸肿,竹竿怒骂道:“他妈的,老子将来一定要去从军,拉上队伍狠狠揍一顿这姓孙的王八蛋。”
小胖附和道:“没错,算上我一份。”
竹竿揉着大腿,突然问道:“咋的?你不去挣大钱了?”
胖少年吐了一口浓痰,道:“挣那么多干什么,够花就行了。”
竹竿撇了撇嘴,取笑道:“啥时候这么大志气了,挣不够钱将来怎么取那肥妞?”
“去去去,别说这个。”听到对方要拿自己心仪的小姑娘开涮,小胖子赶紧挥手打断道。
“还是想想回家怎么交代吧。”一旁的林鹿摸着右脸开口道,三人这幅模样,怎么交代都不好交代。
约摸是打了一架被激发出了豪气,小胖子道:“实话实说呗,大不了被揍一顿。”
小竹竿轻笑一声,补刀道:“一顿?恐怕夫子那还得挨一顿。”
三人心情有些沮丧,偶一抬头,见夕阳西下,河水在光线照射下波光粼粼,像是洒了一层金子。三人看着对方鼻青眼肿的模样,情不自禁哈哈大笑,笑声回荡在轻柔的风中,回荡在哗啦啦的河水间。
自荒原回来之后,林鹿便大病了一场,父亲林洛风请了小镇上数位大夫前来诊治,都不见好转,几个老人只是眉头紧锁,一个劲的念叨怪哉怪哉,然后摇头叹息而去,把夫妻俩吓得不轻。然而过了月余,少年又莫名其妙好了,整个人生龙活虎,看着比生病之前还要健康一些,一时间让夫妻俩怎么想也想不通。
林家小院,夜深人静,女子依偎在丈夫怀里,林洛风开口道:“兰儿,你说也真是奇怪,鹿儿前几天还病得那般严重,怎么突然就好了?”
听到丈夫的疑虑,妻子余兰也百思不得其解,但比起丈夫的困惑,女子更关心自家宝贝儿子是否健康,眉眼中的欣喜宽慰明显要多过疑惑,语气中透着一股庆幸意味,“是有些奇怪,不过只要鹿儿没事就好。”
林洛风望着床顶的帷幔,眼神蓦然一紧,被心中那个一闪而过的想法吓了一跳,低声问道:“你说会不会是?”
当男人问出这一句的时候,余兰心子一紧,立刻领会到了丈夫的言下之意,半晌后安慰道:“不会的,我们已退出宗门多年,他们没有必要处处盯着我们,况且此地也无人认识我二人,应该也不会是江湖中人下手。”
林洛风叹了口气,“但愿如此吧。”
片刻沉默之后,林洛风说道:“如今边境风雨欲来,很多人都跑到南边去了,要不咱们也搬走吧。”
余兰轻轻嗯了一声,“好,都听你的。”
林洛风搂着妻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自从怀中的女子跟着自己离开宗门之后,说好给对方一个稳定安宁的生活却始终不得所愿,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举,离了大背景大靠山,在这种风雨欲来的局势下,个人实在是是微不足道。
余兰大概猜到了丈夫心中所想,宽慰道:“风哥,你也不用过多忧虑,外面的人都说又要打仗了,搬家也是无奈之举,只要一家人能平平安安在一起,那就比什么都重要。”
余兰性子娴静柔和,此刻温声细语,将林洛风心中诸多郁闷一一打消,“其实搬到南方也挺好的,那边文风蔚然,对鹿儿读书练字都有好处,你不是老想着让他考取功名吗,这不正合你意。”
林洛风脸上露出淡淡微笑,“我是不是真的想让他考什么狗屁功名,难道你不知道?”
余兰微展笑颜,多年的夫妻已养成无言的默契,“我知道,你只是不想让他走上练武的路子。”
“一入江湖深似海...”
“入江湖易,退出可就难了。”没等林洛风把话说完,余兰就接了过来。
女子调侃道:“你啊你,什么都好,就是身上的这股酸劲儿不好。”
林洛风打趣道:“我不正是凭着这股酸文人气才把你骗到手的吗?如今腻了就嫌弃为夫了。”
年轻女子佯嗔轻轻推搡了一下身旁的男人。
时间就在这样平淡无奇的一天天中渡过,荒原还是那片荒原,只是那群如白驹过隙般出现的人再也没有出现过,林鹿也没再去过那片山脚下,那天见到的一切也从未向旁人提起,包括父母。
搬离小镇的人越来越多,次年林家也搬离了小镇,跟随人流朝南方迁移,路上的队伍一眼望不到头,大户人家拖家带口,成排的马车排成了一条蜿蜒长龙,无数的古文典籍,名人字画被装进箱子,一辆马车不小心驶进了一个水氹里,千里迁移,马儿已不堪重负,马夫拿着鞭子拼命抽打,马儿吃痛猛地一发力,车上的箱子便滚了下来,书籍撒了一地,然而随从仆人只是草草将那些极为珍贵的珍本孤本塞进箱子,至于那些落在水坑里的书籍,连看都没看一眼,便赶着马车继续赶路。林鹿一家裹挟在人群中,行李简单,除了盘缠衣物之外,就是林洛风的那箱书了,文人书生走到哪都要带着这些玩意儿,这一路上像林洛风这样的人,不少。
-----
林鹿跟娘亲余兰坐在车厢里,林洛风充当起临时马夫,路途颠簸,让林鹿吃足了苦头,少年忍不住问道:“娘,咱们还要走多久啊?”
余兰温柔一笑,揉了揉儿子的脑袋,柔声道:“这个你得问你爹打算把咱娘儿俩拉到哪里去啊。”
小家伙探出头来,笑问道:“爹,娘亲问你要把咱们拉到哪里去?”
女子在身后轻展笑颜。
林洛风笑道:“等到了就知道了,这段路不大好走,你们再忍耐一下,等上了官道就好了。”
林鹿乖巧的哦了一声,转身缩进车厢,依偎在妇人怀中。大概是依偎在娘亲的怀中极为踏实,就快被颠散了架的少年不多时便沉沉睡去。
离开小镇还是有些舍不得,离开之前,多年的发小胖墩问自己,两人还能再见面吗,林鹿当时斩钉截铁回答当然能,可他哪里知道,此行道阻且难,不只是眼前的这条路,而是人生的路,再见不知是何年何月,或者根本没有再见的那一天。除此之外,舍不得离开小镇除了有感情真挚的玩伴之外,对于林鹿来说,似乎还有一些别的东西,藏在心中深处的东西。
即将转入官道之前,大队突然停了下来,林洛风招呼了一声后便上前察看,不多时便回到车旁,余兰问道:“怎么了?”
林洛风一边轻整行囊,一边回应道:“前边官府设防检查,多半是为了防止柔然那边的碟子混进来,我看要等一会儿才能过去,出来透透气吧。”
余兰嗯了一声,带着已经醒来的林鹿下了马车,路上很多人都出了车厢,想来是一路上被闷得实在不轻,众人或举目远眺,或舒展筋骨,或者趁机打个盹儿。
林洛风带着妻子走上旁边的一处小土坡,微风轻起,风中夹杂着一股青草的淡淡芳香和泥土气息,令人心旷神怡。林鹿回看来路,成群的马车行人到处都是,望不到尽头,他不知道还要走多久,更不知道要走向哪里,但少年不是太关心这些,因为有父母在。
林洛风双手负后,望着眼前情景,胸中似乎充斥着一股气,一股文人气,诗书气,平时养成的习惯似乎就要有感而发,然而终究没有发出来,因为一个消瘦道人引起了中年书生的注意。不知从何时起,归隐江湖的林洛风对这些云游天下不在世内的三教中人多了几分兴趣,此时见到道人安静一人打坐休息,便打算上前攀谈几句。
说巧不巧,那老道人正好望了过来,二人点头致意,林洛风走到道人身前,拱手一揖,开口问道:“不知道长在哪座仙山修行?”
老道人面容枯槁,语气却中正平和,“贫道无山无观,闲云野鹤一只,用你们世俗中人的话说,就是野道士一个。”
林洛风没有想到对方竟颇有自嘲精神,一时语塞,于是在脑海中迅速回忆这几年起看过的道门典籍,准备虚心请教一番,也好避免此刻的尴尬,可还没等到自己开口,对方却先开口了,“朋友,你我在此相遇,也算有缘,有几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林洛风一怔,二人头回蒙面,说话也不过三句,可对方却是有言相告,而且听对方的口气仿佛已经看出了什么,难道世上真有那种未卜先知的老神仙?虽然对佛道典籍熟络,但林洛风依然有些不相信,不过既然对方如此讲,听一听也无妨,于是诚挚说道:“还请道长不吝赐教。”
老道人闭目不语,半晌后睁开眼来,缓缓道:“士人南归,乃天下大势,只可惜这条路人人都可以走,唯独你走不得,还是早点回去吧。”
林洛风眉头微皱,不解道:“道长此话怎讲?”
老道人接下来的一句话便让林洛风措手不及,“此行大凶。”
如果换做别人听到这般言语,恐怕已经拳头招呼老人家了,好在林洛风平时喜好读书写字,吟诗作画,养气功夫俱佳,并没有表现得过于激动,只是静静等着下文。
“我只是好心提醒你,如果一意孤行,小心血光之灾呐。”
听到这话中年男人眉头皱得更紧,本来是打算热心攀谈几句,没想到听到如此晦气的话,关键是对方还不说个明白,即便是涵养极深的林洛风也有些动怒,脸色跟冰雕似的。
林洛风冷声嘲讽道:“是不是接下来就该拿出你开过光的法器,然后告诉我供在家中便可免去这场血光之灾了?”
对于对方的嘲讽言语,老道人不置可否。
林洛风重重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身后道人无奈摇头。
余兰见丈夫回来后脸色愤懑,关心问道:“怎么了风哥?”
林洛风气犹未消,道:“没什么,遇到一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野道士,疯言疯语。”
一炷香后,车队重新动了起来,官道上拉起一条长龙,俱是背井离乡之人,此次北人南迁前前后后历时近半年,史称‘衣冠南渡’。
在山上疯玩了一下午,三人于黄昏时下山,在某个巷子口分开各回各家,林鹿走在清幽小巷中,没来由又想起了半山腰遇到的负剑老人,对方言之凿凿的告诉两名同伴能达到什么境界,却给自己一个不好说的评价,实在有些无趣。少年自嘲一笑,以自己的体质,说不定对方一句不好说已经是客气了,何况父母每每告诫自己用功读书,又怎会希望自己走练武的路子,既然没有那个可能,多想也无益,先前之所以有此一问,完全是因为好奇,当年那人的希冀也只能压在心底深处了。想明白了这些事情,林鹿心情好了很多,悠悠哼起了某支小调。
少年突然止住脚步,望着前面那人,当看清对方面容后,开口道:“前辈,咱们又见面了。”
出现在小巷中的人正是蜀山剑客俞佑康,实际上老人早就在此等候,见少年人含笑招呼,老者点头致意。
二人擦肩而过,正当少年即将拐进另一条巷子时,身后传来老者的声音,“少年,可曾习过剑?”
听见对方骤然问话,林鹿驻足不前,转身道:“晚辈从未练过剑。”
俞佑康当然知道林鹿没有练过剑,只不过是想找个搭话的由头,顺便勾起少年的一丝疑虑,蜀山老剑客笑了笑,又问道:“那你可曾想过练剑?”
林鹿很老实,实诚答道:“想倒是想过,可光想也没用,我爹娘不让我练剑。”
俞佑康微微一怔,问道:“为何?”
林鹿挠了挠头,思忖道:“可能是担心江湖险恶吧。”
“这么说你爹娘是江湖中人了?”
“这倒不是,我爹是个书生,平时只会读书写字,偶尔写几首打油小诗作个画,都是文绉绉的东西,我娘就更不可能是江湖中人了。”
俞佑康捻了捻颚下胡须,叹道:“百善孝为先,既然你父母不允,老道也不能强人所难,唉,真是可惜!”
说完这句话,老人重重叹息一身,脸现无比惋惜状,侧身望向远处檐线,余光却在留意少年的反应。
林鹿见老人此举,微觉迷茫,文凤跟二冬将来都是能到二品境界的人,自己没有练武的天赋,又有什么好可惜的。
俞佑康瞥见少年疑惑样,再叹一声,不再卖关子,解释道:“不瞒你说,你若练剑,将来的成就未必会比你那两位朋友低。”
见少年没有反应,俞佑康改口道:“不,是一定会比他俩高。”
并不是林鹿没有反应,而是陡然听到对方这番话,心中惊讶来不及反应,咽了烟口水,少年质疑道:“前辈,你开玩笑吧,在山上你才说了,我将来的境界不好说,我知道你是不想让我太难堪,才这么客气说的。”
俞佑康无奈苦笑,转而解释道:“你误会了,我说的不好说不是指你不如他俩,恰恰相反,而是会高出他俩不少,至于具体多少,这点不好说。”
林鹿瞪大眼睛,惊异道:“你的意思是说我将来能超过二品?”
虽然不清楚二品到底是怎样的存在,但想必已经是很厉害的存在了。
实际上俞佑康此时心中有些纠结,犹豫到底要不要告诉对方这些,老人很清楚,在对方还未踏入剑道便画下一个大饼意味着什么,想要在剑道有所建树靠的从来都不止是天赋,倘若对方性情中正平和,不求激进倒还好,否则日后总想一步登天急于求成必然适得其反。可眼下的情况却是对方有可能根本就不会走上这条道路,面对如此良质美玉,时不时自怜晚景凄凉无人陪伴的老剑士哪肯轻易放过,于是默然点头。
得到老者的肯定,林鹿既惊且喜,欣喜之情溢于言表,然而过了片刻,少年表情一收,当头泼了老人一盆冷水,他淡淡道:“可我还是不能练剑,除非得到爹娘的同意。”
俞佑康怔了怔,随即笑道:“这么说只要你爹娘同意,你便练剑了?”
林鹿听出了对方的言下之意,好言道:“前辈,我看你也别想着去劝说我爹了,他不喜欢提刀带剑之人。”
俞佑康已经看到了一丝希望,哪能不试一试,笑道:“无妨,我不带剑便是。”
林鹿无奈摇头。
次日,林家来了一位道人,林洛风起先微感诧异,几句交谈之后便请道人进了堂屋,近年来林洛风多有涉猎佛道典籍,一时间二人相谈甚欢,直到老道人表明真正来意之后,原本还算融洽的谈话氛围瞬间异样起来,林洛风面色微寒,言语间已有送客之意,可道人故作不知,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不料最后竟是被不胜其烦的林洛风轰了出来。
俞佑康站在院子外,望着紧闭的院门,叹息摇头,怎么说自己也是剑道宗师,可竟然受到这般待遇,真是让人欲哭无泪,也罢,看在未来徒儿的份上就忍了吧,于是转身离开了巷子。
林洛风接过余兰端过来的清茶,重重饮了一口,转头望向坐在一旁的林鹿,问道:“鹿儿,你是怎么认识那道人的?”
林鹿偷偷看了父亲一眼,知道后者还在气头上,老老实实把经过说了一遍。
“都是胡说八道,鹿儿,你可别信他的话,不过是一个江湖骗子罢了。”
余兰将茶水沏满,递到丈夫面前,不露声色的朝林鹿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笑道:“知道了爹,练剑能有什么出息,哪有做文坛领袖厉害。”
林洛风面色稍转,“还文坛领袖,谁要你当什么文坛领袖,我只是希望你平平安安罢了。”
林鹿乖巧答道:“知道了爹。”
夜已深,房中烛火未灭,余兰拿了一件厚实长袍披在丈夫身上,开口问道:“还在为白天的事烦心?”
林洛风面色肃穆,慨叹道:“为了不让鹿儿跟江湖有所牵连,当初你我二人决意跟宗门了断,退出江湖,如今更是搬到这无人相识的依山小镇,可我这心里总无法真正安宁。”
知道丈夫心中所想,余兰宽慰道:“不过是一个四处云游的老道士罢了,他又看得出什么天赋之类的东西,你不必挂怀,鹿儿聪明,知道你不喜欢这些,他也必定不会违了你的意,放心吧。”
余兰顿了顿,心中有些话想了想终究没有说出来。
林洛风握了握妻子的手,道:“你说的对,这样做虽然对鹿儿有些不公,但将来他会明白我们的苦心的。”
“不早了,睡吧,明天元宵节,白天有一场诗会,晚上咱们一家人吃元宵看花灯。”
----
道统六年,江南某城近日来了一群不速之客,刺史汪丙坤作为一城之主,竟是让了主位坐在下首,战战兢兢等着上首那人问话。此人是朝廷派来的人,这倒在其次,最主要的是此人是带着那位四朝老人的任务来的,如今大隋朝堂是个什么局面,朝野上下谁人不知,正主皇帝陛下每日只知修仙问道,但政令从未间断,这是为何?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一切都是那位老人在幕后掌舵罢了。眼前之人正是赵公公的亲信之一,哪能不让他汪丙坤加倍谨慎。
“汪大人,一切可都安排妥当了?”
“回禀大人,都安排好了。”
坐在上首的是一名中年男人,此人名叫严百柳,当年因为某个契机得到老宦官的赏识,辛辛苦苦在官场摸爬滚打多年才到如今这个位置,只是不知为何这两年遇到了官场瓶颈,一直在原地踏步,如今有机会再上一层楼,自然得把事情做得漂漂亮亮。
汪丙坤抬眼看了一眼对方,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就说。”严百柳说道。
汪丙坤扯了扯脸上肌肉,小心翼翼道:“大人,今日是元宵佳节,拿人恐怕不大好吧,能不能换个日子?”
严百柳眉头微蹙,转而笑道:“汪大人,你说阎王爷要你三更死,会不会留你到四更?”
汪丙坤面皮微一抽搐,尴尬笑了笑。
严百柳接下来的话更是让刺史汗如雨下,“据消息说,可能柔然奸细、魔宗的人也混进来了,这些人出现在你的管辖范围,你不怕?”
见到汪丙坤苍白的脸颊,姓严的放声大笑,笑得肆无忌惮。
深秋时节,北方某座巍峨大山静卧荒原之上,荒山脚下无边无际的草甸渐渐枯黄,透露出一片肃杀之意,一颗参天大树在荒原上毫无顾忌的生长,显得有些特立独行,却与当前画面又显得十分契合,秋风卷落叶,枯黄树叶随风飘荡不知落到何处。
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
此时无鸟也无鱼,只有一名七八岁大的孩子闯进这样一幅天然和谐的画卷,小孩蹙着细眉左顾右盼,不知在寻找什么东西,就在此时,眉清目秀的孩子看见有一人坐在不远处山脚下,那人好像在向自己这边招手。
小家伙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左右看看,了无一人,然后带着一丝怀疑指了指自己,那人笑着点了点头。
小孩来到男子身边,警惕的目光在对方身上打量了一眼,虽是初见,但对方却给人一种温暖亲近的感觉,这让小孩的防备心减轻不少,然后下一刻小家伙就被对方身旁的那把剑给吸引住了,一时间竟然忘记了询问何事。
年轻人笑了笑,开口打破僵局,笑问道:“小家伙,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小孩老老实实回答道:“我在追一只兔子,追到这边就不见了,兴许是躲在了哪个草丛里,我四处找找。”
“你追得上兔子?”
“能,我跑得很快。”
“有多快?”
“总之就是很快,小镇上还没有人能跑过我。”
男子看着面前这个心无杂念、满脸稚气的孩子,会心一笑,拾起身旁的剑,掂了掂,“喜欢吗?”
少年紧抿着嘴唇,没有回答,但直勾勾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他此刻的想法。
年轻人笑道:“你不是说你跑得很快吗?可你能快得过剑吗?”
说话间,男子抬起了手中长剑,一扬手,长剑瞬间消失无踪,片刻后,长剑又回到了男子手中。
少年被眼前这一幕震惊得目瞪口呆,久久说不出话来。
年轻人调侃道:“这么高级的把式,不应该是这个反应吧。”
小孩咽了口唾沫,终于憋出两个字,“剑神!”
年轻人闻言一怔,随即哈哈大笑,谦逊表示道:“剑神不敢当,只是会一点皮毛而已,怎么样,厉害吗?”
“厉害。”
“那你想学吗?”
少年点了点头,又立马摇了摇头,解释道:“不行,我爹不让我练剑,我得用功读书,将来成为朝廷栋梁。”
男子努了努嘴,“朝廷栋梁?口气倒不小,难道你爹是博学大儒,还是在朝中有人啊?”
少年茫然问道:“博学大儒是什么?”
“就是很有学问的人。”
少年想了想,说道:“我爹有多少学问我不清楚,但我知道他很爱读书写字作画,而且好像朝中也没什么人。”
“俗话说‘朝中有人好办事’,既无背景,你将来想要入朝恐怕有些困难呐。”
“不怕,圣人说过书山有路勤为径,只要肯用功就一定能达成所愿。”
“书山有路勤为径...”年轻人喃喃念道,嘴角却浮现一抹微涩之意。
荒原上,一大一小蹲坐在草甸上,微风恣意荡漾,让人忘记了时间。
男子望向远方,目力所及不知何处,脸上挂着一丝微笑,这是自从那日之后心情最愉悦的一天,兴许是聊得投机,他突然喟叹道:“小家伙,如果咱俩能早点遇上的话,兴许我还能教你些剑法,可现在...就当咱们有缘无分吧。”
少年没有深想其中之意,能碰到这样一位了不起的大人物,他已经很满足了,哪还敢奢望学个一招半式,蹲坐在地上,双手捧着腮帮子追问道:“前辈,你真的不是剑神吗?”
男子收回视线,笑道:“你以为剑神是街上的大白菜吗,追个兔子都能叫你碰上?”
少年嘻嘻一笑,并没有任何失望之情。
但年轻人接下来的话却让小家伙激动不已,“不过,如果给我足够时间的话,成为剑神只是早晚的事。”
这句话既包含了无比的自信,又带着一丝无可奈何,这么年轻难道还没有时间?但少年自然听不出这句话中的深层意思,只是异常兴奋挥着小拳头喊道:“我就说嘛,你肯定是个了不起的剑客。”
男子微微一笑,没有反驳。
这不是他自负,而是自己的确有这个天赋,不仅他自己知道,整个江湖的人都知道,否者,此时此刻自己也不会出现在此地,如此狼狈。
正是因为自己天下皆知的剑道前途,才被人追杀至此。
年轻人再次举目远眺,眼神中有一丝凝重,又带着一丝嘲笑,他缓缓起身,望着远处朗声喊道:“不用藏了,都出来吧。”
少年一惊,惊慌四处张望,可哪里有人啊。
正在少年疑惑迷茫之际,忽然只见山坳后转出来几个佩剑之人,不远处那棵疯长的参天大树上也跳下来几个不知何时藏身其中的带刀男女,最后从那片茫茫荒原中走来三个人,三人气息凝而不散,十数道身影陆续出现在视线中,自最后这三人出现之后,少年便感到一股威压靠近,如同天边的沉沉黑云。
十来人缓缓靠近两人,保持着数丈距离,将一大一小围在垓心,少年不知发生了何事,但不用问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事,从这群不速之客冰冷的目光中就能感觉到。
少年不知身旁人是谁,但其他人都知道,并且深知此人的危险性极高,那从荒原走来的居中一人开口淡淡问道:“陈天元,跑了数月,怎么不跑了?”
陈天元,当世剑宗,也是千年剑道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剑宗级人物,与‘画宗’‘符宗’‘鬼宗’三大宗师并称为当世四大宗师,极有可能成为近百年来最出色的剑道人物,因为他还如此年轻。
陈天元淡淡一笑,回答得倒是干净利落,“累了,不想跑了。”
那人平静道:“不是你不想跑,是你无路可跑,天下虽大,可你看这天下哪还有你的容身之所,何不束手就擒,交出剑灵,省得浪费大家时间。”
陈天元微讽道:“束手就擒?你梦还没有做醒吧,白白便宜姓赵的那条老狗,你们还真是想得倒挺美。”
“放肆!”听到年轻人对远在千里之外的老人出言不逊,一名武官打扮的男人怒不可遏,他侧身望向身旁中年男人,冷声提醒道,“南宫殿主,不用跟他废话,杀了他再说。”
领头人乃东海龙王殿主人南宫石龙,剑眉虎目,气态沉稳,中年男人没有理会身旁武官的提醒,追了眼前人上万里之遥,对方怎么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说停就停,不是他不想将对方杀之而后快,只是由于对方的武道境界,他不得不谨慎面对,因此南宫石龙只是静静看着年轻人。
见南宫石龙踌躇不言,陈天元讥讽道:“你南宫石龙在江湖上也算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了,未免也太小心谨慎了些,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如此胆小怕事,如何让这些虾兵蟹将服你。”
“不过有一点我想不明白,凭你南宫石龙的境界实力,在当今江湖上足以排进前十,何必为姓赵的卖命,”年轻人轻轻笑道,“还是说你也想独吞剑灵,转而修炼天罡境成就无上天道?可你一个以力证道的武夫也没法走这条路啊,真是奇怪。”说完故作疑惑状。
陈天元扫了一眼将自己团团围住的众人,摇头笑道:“来了这么多江湖大佬,你们还真是看得起我陈天元啊。”
南宫石龙没有理会对方言语中的那一丝别有用心,沉声道:“你陈天元是什么样的人物,我很清楚,这几个人,不多。”
陈天元嘴角微微一扬。
身旁的少年早已吓得面无人色,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陈天元双手抱剑于胸前,敛了敛情绪,说道:“这个孩子与此事无关,与我也没什么关系,只是萍水相逢,让他走。”
“可以。”
年轻剑宗转身看着少年,叹道:“唉,真是可惜,你我只有一个时辰的缘分,你看见了,这些人都是来杀我的,待会儿这里很危险,你走吧。”
少年战战兢兢,他当然知道此时的局面很危险,但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会死吗?”
剑道大宗师莞尔一笑,带着几分洒然,“这些人可不是什么虾兵蟹将,他们个个都是武道巨擘,不好对付的。”
岂止是不好对付,眼前的局面对于这名年轻剑道天才而言,无疑是十死无生。陈天元眼中闪过一抹无奈遗憾之意,若不是自己剑道还未大成,又怎会被这几个人追得如此狼狈。
少年转身将要离去之际,忽然止住脚步,没来由问了个问题,“前辈,咱俩算认识吗?”
陈天元蹲下身来,笑道:“当然算了。”
少年低着头抿着嘴唇,低声道:“虽然我知道他们都叫你陈天元,但是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
陈天元心神一怔,自己的心头好像被什么东西挠了一下,他敛了敛心神,柔声问道:“那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刚要开口,却被陈天元伸手拦下,他摊开手掌轻声说道:“写在这里。”
少年立刻领会到了对方的用意,伸出小手在对方掌上勾勾画画。
陈天元展颜一笑,笑道:“好名字,看来你爹一定是个深情之人。”
年轻人看了看剑,拍了拍少年肩膀,希冀说道:“小兄弟,如果将来有一天你练剑了,我希望那时的你能行至剑林深处,做到很多人都没有做到的事。”
说完起身不再看少年一眼。
少年名叫林鹿,来自于一个普普通通的家庭,在今天之前,他的世界里从来没有关于剑的任何东西,更遑论行至剑林深处做到别人没做过的事了,但不知是因为年轻剑宗的超然气质,还是因为这是将死之人的临终遗言,林鹿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南宫石龙身旁一人问道:“他们在说什么?”
龙王殿主人一直在注视着周围的变化,到了陈天元这个境界的人物,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有可能被其利用,他淡淡道:“不用管,只管盯着姓陈的就是了。”
林鹿向圈外走去,不时回头看一眼仍在原地的陈天元,虽然相识只有短短的一个时辰,但仿佛两人认识了很久,预感到对方即将死去,心中不免生出一股悲伤之意。
走出了那个圈子之后,林鹿按照陈天元的嘱咐,疯狂朝远处跑去,头也不回的跑,直到累得满头大汗,因为不跑就可能会死。
跑了很久很久以后少年终于停下来了,他回头看着已经不见人影的那处天地,知道此时的那边可能已经血流成河。
少年突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松软的草甸很舒服,但他没有心思去感受那股柔软,只有满心不安,忽然间竟怔怔流下泪来。
荒山脚下剑气纵横,惊天动地,无数道巨大沟壑凌乱散落于荒原黑色土地之上,天空中的浓云被撕扯得不成模样,云卷云舒。
剑气纵横三万里,敢与仙人争高低。
当世剑宗陈天元被十多名武道宗师围攻,其中更是有天罡地煞境这样的顶尖人物,此次围杀之战直至黄昏时才平静下来,这一战,陈天元使出平生所学,且强行将境界一攀再攀,剑气一涨再涨,只此一战所展现出来的实力,足以排进近一个甲子以来剑道前三的位置,然而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手,被十多名武道宗师围攻,结果可想而知,陈天元虽然拥有剑灵,但剑道并未大成,这也是朝中那位为何要迫不及待除掉他的原因,因为等到对方剑道大成之时,天下将再无敌手。
忽然之间,一声巨响在荒原上响起,一道极耀眼的灵光冲向天际,紧接着数道强横气息紧追而去,临死之际,陈天元将剑灵抛向了九霄之外,至此剑灵不知所踪。
此战,剑宗陈天元被江湖人物联手击杀,而后者付出的代价也十分惨重,数名宗师级人物被陈天元当场击杀,其中包括一名已经进入地煞境的一品宗师。
林鹿被那一声巨响惊醒,怔怔望着那个方向,荒原重新回归寂静,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
然而,就在少年怔怔出神之际,天地间忽然有一团若有若无的白色气体向少年撞来,林鹿根本来不及反应,被一撞而倒,不省人事。
陈天元作为近百年来不世出的剑道奇才,拥有剑灵而受世人瞩目,也终因剑灵而招致杀身之祸,因此临死之际将剑灵放逐天际,而将自身承载的绝大部分剑道气运馈赠给了这名荒原偶遇的清秀少年。
此时的林鹿自然不知道这次围杀意味着什么,但多年后,他将知道这场荒原之战对今后的江湖造成了多么深远的影响,而自己又遇到了多大的机缘。
最新评论